原标题:【县委书记,躲不开的转型阵痛】
“中央轰油门,县里挂空挡;中央打方向,县里紧刹车。”面对新形势、新规则、新要求,有的县委书记在急速转型中动作变形、认识错位,感到不适、不安、不明。他们说,在中央要求、上级压力和群众期盼之间,我们有时就像电影《人在囧途》中的那些角色。
走不准的“秒针”
中部某县县委书记有一个生动的比喻:中央是时针,省里是分针,县里是秒针;时针转一格,秒针要转3600格。过去,秒针经常“抢跑”;现在中央校了准星,但一些新政策来得急,缺少缓冲期,秒针又跟不上拍了。
“真正的压力是怎么消化以前的不规范。”隔着会议室的条桌,这位身材高大、一脸英气的县委书记语速加快,透出一种焦急。
从2011年起,该县对城区内11家危险化工企业和环保风险企业进行搬迁升级改造,费用需20多亿元。当时政府给了税收、土地优惠政策,弥补企业资金不足;可去年以来,这些优惠政策无法继续实行。这位县委书记说:“土地财税政策上应给县级一个缓冲期、一点自主权,否则非常被动。”
西部一位县委书记说,清理政府债务来得也很陡,目前全县政府债务20多亿元,其中被叫停的BT模式10多亿元,银行贷款8亿元,县本级财政收入只有1.55亿元,还债高峰期来临,已影响各单位的工作运转经费。当地基础设施建设落后,如果不修路,群众就没法发展,但修路又会形成新的政府债务。
一些发达地区县委书记反映,国家土地、财税等一些关键性政策过于死板,没有给县域快速发展留余地。比如土地规划五年一调整,但发展形势却一年一变。东部一位县委书记说,现在农村的车辆越来越多,道路急需拓宽,但国家规定农村道路宽度不能超6米,超出就是违法供地,不超,又适应不了现实需要。
一些县委书记建议,国家在政策、资源配置方面,应向县一级倾斜;应相信县一级,把管用的政策、资源、权力给县一级,鼓励县级创新。
停不下的“风铃”
新华社瞭望智库研究员同多位县委书记坦诚交谈,察觉到在全面从严治党的劲风之下,一些县委书记内心不安,感觉自己像被挂在塔尖上的风铃,风动而心动。
“县委书记不好干。”一位县委书记仰脸望着记者,迷茫的眼神散发出无奈。沉默了一分多钟,他的话匣子打开了:“我们这些干部都是从那个时代污水河里蹚过来的,河里有很多污泥,不免沾在身上。当时有发展的正当性、目标的正义性垫着底,只要是为了干事,只要不装兜里,就觉得理直气壮。如今,我们有一种恐慌。”
“‘靴子’啥时落下来?”这位北方的县委书记话语风趣,谈笑间,突然抛出一个沉重的话题:“以前一事一议特事特办,用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用明天的钱办今天的事。现在不办就不办了,以前办的还得追究。”
无论是在中央党校县委书记研修班的讨论课上,还是在与记者面对面的交谈中,信访维稳已成为最令县委书记“头痛”的问题,而其中“非正常理由上访”成为最刺骨的风。
一些县委书记说,现在正常到北京上访,国家信访局已不登记排名了,但对“非访”依然排名通报,要求我们必须当天接离。一位县委书记说,现在不怕有理的,就怕没理的;但多有“非访户”到北京,不去国家信访局,而是出现在敏感地段,主要想通过施压,让无理变有理。我们一去接人,就只能乱答应他们的条件,但答应又兑现不了,从而走入恶性循环。
谈起“非访”,东北一位县委书记有些激动。这位每天清晨5点半准时到县公园散步,只要跟上他的步速,谁都可以边走边聊的书记也不禁吐槽。
县里有一个“非访户”,赴京上访原因是住宅拆迁安置中,他提出要净面积,公摊面积不能算到居住面积中。为此,他去年6次去北京上访。还有一个“非访户”,看到镇上的农民合作社挣钱,想加入被拒,竟3次去北京上访。为了息访,合作社把他安排到沿海卖土豆,卖好卖坏一天给200元钱。
一些县委书记说,“非访”不是上访,应该取消“非访”处置程序,公开走法律渠道解决问题。
在加大反腐力度的新时期,由于触动了一些利益群体或满足不了一些人的无理要求,县委书记成为网络舆论和现实举报的“围攻”对象。
北方一位县委书记前几天接到一封信,写信人提出了一些不合理要求,并要挟说,我现在很困难,但我在岗位上接触过很多事情,不帮我,就把事捅上去。来信中还附了一封贱卖国有资产的举报信,抬头写的是中纪委和中组部。这位县委书记说,此人反映的供热公司改制问题,效果好账目清,经得住查,但这种事太多,一年总要摊上几起。
西北一位县委书记说,一天中午他接了一个电话,有群众反映因为排水不畅,家里的祖坟被淹了。“上访人来见我时,带着针孔摄像机、录音笔,当时我只要说一句错话,就会被网络‘围攻’。”
踩不灵的“油门”
一些县委书记说,如果把县级比作一辆汽车,县委书记就像油门。但由于路径变了、行车规则变了、动力系统变了,油门还不适应,踩不灵现象经常出现。
一些县委书记说,县委书记一大责任就是抓班子、带队伍、干事情。原先常用的一些激励干部的手段,比如在拆迁、招商等“中心工作”一线现场提拔干部,用目标考核重奖干部,目前这些招儿都不能用了。
一位县委书记说,过去县里实行乡科级领导干部53岁退二线,把领导岗位倒出来给年轻人,干部职位跟水似的,能流动,现在中央规定不能“提前切”,必须干满60岁,结果县里7年之内干部提拔没空位。不光提不了,县里过去超职数配备的乡科级实职还有20多人、虚职还有100多人,消化压力巨大。
“现在不光给不了帽子,还发不了票子。”河南一位县委书记甩了甩双手,面露无奈地说:“在物质激励方面,省里定的奖项还算数,县里已没权给干部经济奖励。以前,我们每年都要开干部奖励大会,最高奖一万元,现在一分钱奖不了。正向激励在基层很乏力。”
在依法治国进程中,县委书记依然在经历着系统性磨合的不畅感。一位县委书记说,目前法律执行仍存在弹性大的问题,像可伸可缩的皮筋。
安徽一位县委书记还建议,由于我国的执法体系根系不发达,执法资源仍存部门分割、分散的问题,建议在基层建立“一警制”执法体系。
一位省辖市市委书记曾说过,县委书记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要强,中国国情复杂,政府不同层级的执政方式也需要根据当地实际情况有所不同。
【县委书记们的心里话】
保持工作连续性认认真真守规矩
语录一:“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须有我。”
话语背景:说这句话的是黑龙江旺奎县委书记顾百文。在谈到县里的发展时,他感到这几年最欣慰的是坚持继承与创新相结合,不乱翻牌,保持工作连续性,持之以恒抓发展,终于使全县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
语录二:“以前是杀猪杀尾巴,各有各的杀法,今后只有一种杀法了。”
话语背景:河南省通许县委书记路云在谈到县域经济发展时说,过去只要把GDP搞上去,不管你用啥办法;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凡事必须依法依规。
语录三:“以前的招商引资,先上车、后买票的事情很普遍,现在是买票上车、等票上车,这就是一种常态。”
话语背景:甘肃省兰州市永登县委书记魏旭昶在谈到当前干部的法律意识明显增强时说,干部们不想失职、渎职,不想违法行政。招商引资以前是来者不拒,打了很多擦边球,现在开始选择性招商。
记者点评:顾百文的话体现了县委书记的一种思想境界,就是不图虚名,一张蓝图抓到底,一届接着一届干。不一定是吃樱桃的人,但要甘作栽树人、护树人。另外两位书记的话反映了干部们发生的可喜变化,从“乱作为”到讲规矩。
“为官不为”之忧
语录一:“现在选择性作为现象突出,见容易的上,有风险的躲,都不愿去责任大、风险高、任务重、矛盾多的单位。现在担当的环境还没有真正形成。”
话语背景:中部一位县委书记在谈到干部状态时指出,县里干部不作为、懒政现象不同程度存在,思想根源在一个“怕”字,怕得罪人,怕被追责,怕得罪利益群体,怕人家告。说到底是不敢担当。
语录二:“去年到现在,10个多月时间,全县有10个干部写了辞职信,还有两个干部辞去领导干部职务,他们压力的确很大。”
话语背景:西部某县委书记在谈到当前干部压力时一口气说出十大压力:一是政治责任大;二是经济发展压力大;三是社会治理难度大;四是扶贫攻坚压力大;五是民生发展压力大;六是突发事件压力大;七是竞争压力大;八是舆论压力大;九是问责压力大;十是心理压力大,都有疲劳综合征。
记者点评:习近平总书记讲,“党看干部主要就是看‘肩膀’,看能不能负重,能不能‘超负荷’。”那些看到责任大、风险大、压力大,就选择回避、退缩,甚至辞职的干部,肩膀还是软了些。
求实创新之惑
语录一:“下级政府不能违背上级意愿,但有时候也得糊弄,要不会有更大的损失,留下巨大债务。”
话语背景:黑龙江一位县委书记讲到,前几年当地玉米收获后出现霉变超标,上级政府催着老百姓卖粮。他当时判断下一步粮食一定压价,老百姓会不满意。于是就告诉有关部门先等等,稳住价格。最后的结果上级政府和老百姓都满意。
语录二:“有时为了做一件正确的大事情,要办十件错误的小事。县委书记为了个人利益,一点儿错都不犯,就成不了那个大的事。”
话语背景:一位县委书记在讲到担当意识时说,越有风险的决策,有可能将来决策效果越好、价值越高。但这与决策者是否具有全面的知识、是否了解基层的情况、是否敢于担当,都有密切的关系。但是再敢于担当,也不能拿老百姓的利益当代价。首先要有十分甚至十二分的把握,不可失败。
记者点评:地方在执行中央政策时,绝不可打折扣、搞变通,甚至糊弄上级。与此同时,也需要县委书记们心有定力、实事求是,结合本地实际创造性地开展工作,切实把中央政策转化成为民造福的一件件好事。
令人“心塞”的信访维稳
语录一:“一个地方的稳定,不仅仅是社会稳定,更包括舆论的稳定。”
话语背景:中部一位县委书记在谈到当前面临的挑战时说,互联网时代,传播速度快、成本低加上监管不到位,有时让县委书记很被动。舆论不稳,一个地方很难稳定。
语录二:“群众骂干部是天经地义,而干部一个脏字都不能说。干部问题要严肃处理,群众问题也要严肃处理。”
话语背景:河南一位县委书记从中央党校学习回来后说,现在党校同学讨论最多的还是信访稳定,突出问题是信访案件依法解决后的闹访和缠访。过去干部对待闹访、缠访经常是“以恶制恶”,现在干部依法了,可缠访户不依法,这方面需要制定相关的法律。
语录三:“涉法上访来找我,我说您要去找法院。他说,你不就是管法院的吗?你不管就上网曝你光。”
话语背景:黑龙江一位县委书记谈到信访工作中的苦恼时说起这个例子。他说,现在很多群众还是信访不信法。
记者点评:网上舆情的确给干部们带来很大困扰。一些干部被泼脏水、扣黑锅,尽管经过调查还以清白,但给干部的心理和名誉造成很大伤害。而对造谣中伤者,目前法律规定比较模糊。他们呼吁,依法治国必须体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对干部和群众一个样。
选人用人要突出基层导向
语录一:“要让干部‘多一些乡土味,不要全是香水味’。防止大闸蟹到阳澄湖洗个澡就成为阳澄湖大闸蟹,不能让长期扎根基层的干部吃亏。”
话语背景:西部一位县委书记长期在基层工作,非常理解基层干部的辛苦,他呼吁要加大从基层土生土长干部中选拔领导干部的力度。
语录二:“不能老提拔富裕县的干部,可能越贫困、地方主官付出越多,却不被看到。老这样下去,谁还愿意去穷地方?”
话语背景:黑龙江一位国家级贫困县的县委书记告诉记者,同样是县委书记,到市里开会,贫困县的书记比人家低一等,讲话也没分量。实际上,贫困县的书记更难干,付出更多。
记者点评:干部选拔任用要向基层和艰苦地区倾斜,不能让扎根基层、埋头苦干的老实人吃亏。
【“朋友圈”眼中的县委书记】
“以前有些县委书记排场比省部长还大”
讲述人:中央党校进修部教师
讲述实录:我带过很多县委书记学生,过去觉得他们特别难管。从去年以来,我有一个特别深刻的感受:县委书记们比以前有了非常大的变化。
过去有些县委书记来学校报到,不是一个人来,一帮人跟着前呼后拥,比省部长班的排场还大,现在基本是自己一个人来报到;过去还有专车跟着来,现在也没有了。过去他们身上霸气还是很足的,现在都很低调。
1999年到2004年,中央对县委书记进行大规模培训,当时我带的是四个半月的长班,虽然有要求有规矩,但有些人就是表面应付,表面遵守,执行起来却打折扣。去年这一期我就感觉不一样,他们都说,我们知道中央有八项规定、学校要求也很严,我们会自己约束自己。比如说吃饭的问题,原来县委书记们来党校进修,都要去部委跑项目,请人家吃饭,这样在学校就餐的规定就执行得不好,从现在的考勤结果来看,他们遵守得都挺好。
“体会到了多年未有的幸福”
讲述人:东部某县委书记的妻子
讲述实录:今年清明长假最后一天,正好我们都没啥事了,他开车拉着我一起到邻县的一个景点爬山,回来到花市买了几盆花。这是这些年来我们俩最放松、最快乐的一天。我体会到了多年未有的幸福。
以前我们都在省城工作。现在老人、孩子都还留在省城,下这个决心来县里陪他,还是挺难的。他当时在省直单位,后来到县里挂职留了下来。我们两地分居了好几年。他一个人在县里很不容易,没个人照顾。有一次我听说他晚上接待客商喝多了酒,睡到半夜渴醒了,起来找口水喝找不到,想喝自来水也停水了。那些年,县里接待特别多,他经常喝多了给我打电话。我的心老是揪着,就怕他晚上一个人出什么事。后来,我还是决定调到县里,在他身边心里踏实。本来我都要评副高职称了,也放弃了。
在我的印象中,他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引来了大项目,像上次引来了外省的一个大企业,他就高兴了好几天。在我眼里,他作为县委书记最可贵的一点就是做事情能经常想着群众。这几年,县里的确办了几件实事,老百姓反映很好,我觉着这也值了,他这个县委书记没白当。
“书记儿子结婚,谁也没告诉”
讲述人:西部某县委书记的司机
讲述实录:去年8月,书记儿子结婚,只和亲家见了个面吃了个饭。当时谁也没告诉,对外一桌酒席也没摆,县里只有我一个知道,连县委办公室主任都不知道。书记跟我讲,绝不能告诉任何人。后来,县长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还训了我一顿。我说书记交待我不能讲,我也没办法。
我们县人口多,事情多,书记每年出差要跑六七万公里。白天来不及处理文件,只能晚上加班到深夜,每天工作十一二个小时是常事。工作太累,身体透支了也顾不上。去年10月,市里安排他们到省城去体检,但他因为要去井冈山学习,给耽误了。
书记老母亲八十多岁了,身体不好,他们老家的几个兄弟轮流照顾。听说书记是个孝子,可是离得远,半个月才有机会回去看老人。有一次他母亲生病住院一个礼拜,因为怕影响他工作,家里人也没跟他讲。有时候他跟老母亲通完电话后,我发现他眼圈经常是红的,说自己没尽到孝,愧对自己的母亲。书记太忙了,根本顾不了家。有一次他二哥出了车祸,在医院里昏迷了3天,他也只能是到医院里看看就赶回来,没时间陪他们。
“为了这个县的发展,他真是豁出老命了”
讲述人:多次采访东北某县委书记的作家
讲述实录:为了这个县的发展,他真是豁出老命了。听县里干部们讲,三次看到他因为过度劳累差点昏倒。一次在做工作报告时,因为连日劳累,讲到一半,身体虚脱,满脸冷汗,只好请一位副县长把报告读完;有一次去南京招商,因为连续七天没休息好,下了飞机就去企业谈,然后还要赶到山东,结果到机场就撑不住了,躺在候机大厅的长椅上,脸色煞白,大汗淋漓。一起去的人要送他去医院,他说什么也不肯去,说山东的客商还等着呢。最后是被人扶着上的飞机。还有一次去深圳招商,又热又累中暑了,倒在宾馆起不来。他让人扶他到一家小药店买了药喝下去,又在街上就着咸菜喝了碗粥,才缓过来。当晚又坐飞机去下一企业谈新项目。
我过去是干新闻的,退休后当起了作家,多次采访他。这个县是个偏远的贫困县,要发展就得招商引资,除了农产品资源,没啥优势,说服人家来这里投资真是比登天还难。为了招商,他把县委书记面子都放下了。为了说服山东一家企业来投资。他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企业老总也姓王,为了拉近距离,他就管人家叫大伯,跟人讲我们那里老百姓的日子难啊,急需你们去拉我们一把,说到动情时,不禁热泪盈眶,终于感动了企业来投资。
我来这里写了篇反映县里发展的报告文学,住了二十多天,经常一个人悄悄地出去,听听老百姓讲啥。有一天到一个工厂,随便跟厂里人聊天,旁边有个农民工听到我们议论县委书记,很警惕地走过来问我,你是哪里来的?可不许乱说我们书记,我们县委书记是个好官,给老百姓办了很多好事。就连在当地擦皮鞋的人也夸他们书记。正是这么多老百姓说他好,我才敢写他,要是这个书记有问题,写他我也担着风险呢。
“我得脑梗住院半个月,她只陪了半天。”
讲述人:中部某县委书记丈夫
讲述实录:她很难过上个完整的星期天。前年秋天的一个星期六,我们都睡了。夜里1点多钟,突然被电话惊醒,一辆拉毒化工原料的卡车发生事故,毒气泄漏。她赶紧起身,边打电话安排处置边往外走。我很担心,她说:“你放心吧,没有事。”凡是我担心时,她总这样安慰我。她走了,我也睡不着,起来等她。早上6点她回家来了,嗓子都哑了。她只简单说,事情了了,然后倒头就睡。
作为女干部,又经常调来调去,孩子只能甩给我。2001年她离开家乡到外县当副县长时,孩子才3岁,有一天睡到半夜,儿子哇一声哭了,说他想妈妈了,我当时心里很难受。
两年前,我突发脑梗,住院住了半个月,她只陪了我一下午。她赶到病房时,我已经有偏瘫症状,她也有些惊慌失措,问我:“你要紧不要紧?”后来医生说我病情稳定住了,她吃完晚饭就回县里了。中间打过两次电话,咛嘱我好好养病。
当了县委书记后,我发现她回家后特别累,靠在沙发上,一脸疲惫。头发白得很快,得经常染。可是她内心压力再大,也不表现出来。她当了主官后经常跟我说“谢谢”和“对不起”,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正常夫妻间哪用得着讲这样的话?她主要是觉得亏欠家庭太多了。
周末晚上有空时,我们俩一边散步一边说说话,有时还拉拉手,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幸福的时光了,可这样的机会也不多。有时候,我真羡慕人家普通夫妻过的日子,那也只能等退休以后了